第一百二十九章 贼心(1 / 1)

太阴殿。

姐妹二人钩窃较劲,菩萨盘根纠缠,姿态若密宗欢喜佛,皆是气喘吁吁,骨酥筋麻。

“玩过头了姐姐。”姒姬珠光轻颤,含娇调笑道:“姐姐修为尚浅,还是抵不过妹妹嘞;这丹池穴玉髓倾泄,险些呛住妹妹。”

荀钰让香汗浸湿,发丝贴在前额侧脸,桃花眼眸迷离,潮红未退,显然是不曾回过神来。

“要做些正事了。”荀钰歇息片刻,拍了拍趴在丹池穴汲取她玉髓的姒姬,说道:“妹妹已是论仙二境的仙人,姐姐才金丹大道圆满,这不像话;无意同妹妹比较,只是岁月如流,不去精进修行,日后难免气血衰弱,人老珠黄。这样事哪个女子都怕得不行,姐姐也不例外。”

姒姬舔了舔嘴唇,意犹未尽的起身,寂寥无声万载,今日终是放肆了一会,她抱着荀钰,浑圆相撞,轻轻念道:“这事妹妹早有考虑,姐姐是不用担心的。市井下九流的五弊三缺、年华逝去,修士的天人五衰、雷火风三灾都挨不着姐姐,所以放心同妹妹玩罢。”

“待日会见贺郎,有你受的!”荀钰手指点了点姒姬额头,说道:“姐妹二人磨镜,就是磨红磨肿也是无甚意思的,须是同贺郎阴阳交泰耍着才好,妹妹现在不曾尝过,等到玉株入体后食髓知味,怕要恃着修为独占贺郎了。”

姒姬被她一番话说得躁动不已,才熄了情欲因又因提及贺俶真而燃了起来,远水不解近渴,只好又把荀钰压在身下,要来个二进宫。

忽得,姒姬身子僵住了,一颗心脏被死死捏住,无法呼吸,无法思考,前额冷汗浸出,和着泪水沿高挑鼻翼低落在荀钰胸前。

“妹妹怎得了。”荀钰发现姒姬异样,睁眼看去,发现她似被层绝望恐惧包裹,泪水不断涌现低落,便急道:“妹妹可是想起甚么旧事来?如不然此等好时节,又非姐姐欺负你,怎哭了呢?”

“贺郎……死了。”

龙榻冕旒飘摇,旖旎风光、香气袭人的红帏翠帐在这一刻静了下来,明艳动人的荀钰摸了摸脸颊,泪水擅自滴落下来,她有些恍惚,陡然间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又觉着人间很安静,很无聊。

“妹妹说得甚么?”

“贺郎在太真洲北海让人追杀,后斩了来人,又因有人要带走绿卿姐姐,贺郎出剑,旋即……魂飞魄散。”

姒姬虽哀恸欲绝,但道心怎样说也砥砺了数万载,还是能说出话的。

荀钰却疯了,昔日玲珑玉面化狰狞鬼妾,双手抓住姒姬肩膀,力道之大,几乎钻出十个血窟窿来,她厉声厉色道:“你知道你在说甚么吗?哪个教你这样讲话的!?”

姒姬捂嘴恸哭,只是摇头。

荀钰越下龙榻,衣裳法袍自行穿戴齐整,出太阴殿,御风蹈虚,一线南下,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,心中气苦,五窍内脏俱灰朽矣。

“贺郎……怎会发生这样事呢?”荀钰神伤不止,只想快点去到他身边,不论是死是活她都要过去,就是死也得似得离他近些。

“回去!”

天宫神灵法相显化,万丈披甲身躯,凝视者芥子大小的荀钰,瞠目怒喝道:“本将早得御令围禁太阴殿,有围者斩!”

太极云雷图显化,紫雷凑聚雷池,要拦九拦,荀钰无话可说,只有出手;掌心五雷攒簇,凝炼十丈雷矛,荀钰化雷光以摧城之势攻向万丈法相。

“大胆!”

这神灵好威风,抖擞金甲,山岳大小的掌心扇来,瞬间打散太极云雷图,再破雷池打飞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。

这次比之漠城不同,并无姒姬相助,荀钰北山岳一砸,身子自空中画弧倒飞回去,一路撞毁数座金銮宝殿,落地后呕血不止;可她眼下痛似五脏灰朽,仍旧置之不顾,又怎能感受人身伤势呢?

几乎毫无凝滞调动身形,再次冲杀上去;毫无意外的被一击打退,荀钰起身咽下鲜血,正要汇聚雷池融入己身撞去,片刻后见好无反应,低头看去才晓得,持雷矛的右手玉骨翻折,已然断裂。

“可守着礼制,莫要自寻死路!”神将天威压迫而下,压得荀钰直不起腰,祂大喝道:“本将杀了也不好看,休做这丑事!”

早在归墟时就因龙鲸留下伤势,而今雪上加霜,荀钰都要直不起腰来了,但她就是爬也要爬会太真洲。捂着断折手臂,一步一步走向金甲神人。

适才神将下手凶狠,全无怜香惜玉在里头,两下就打得荀钰再无还手之力,人身天地与心境皆一片败落。

霎时间,一股更为凶狠的气息传来,姒姬显出尊犹胜神将、大到夸张的法相,直接掀翻整座太阴殿;法相手持太阴素曜若小娘持镜梳妆,大骂道:“一条看门狗,想死本尊就让你死!”

素曜飞天砸下,但未近神将身就化月华散去,是赐道殿哪位出手了,他声音遥遥传来:“规矩守好,自无事发生,反之因此受了罪,也要心中有数,休怪他人。历经千辛万苦回来,怎还要我讲道理?”

姒姬冷哼一声,讥讽道:“讲起话来还是股酸臭味,你心中有数,几万年也没见你耍出甚么来,不知道哪儿有脸在此说教。”

“我话放这,不管你听不听。”菩春规淡然道:“今日不管你或是那蠢妇人,出不得太阴殿范围半步,不信就在往前迈几步试试。”

奇耻大辱!

姒姬就是再强硬,打不过都免谈,倘或不是死过一次,何至这样憋屈,遇事只能同人打嘴巴官司。

另一边,荀钰一步一血,捂着断臂走过百丈。她知道自己过不去,但不会停下来,贺郎命数已尽,贱妾何以偷生,她想多走几步,离得他近些再死。

“姐姐……”姒姬来到荀钰身边,扶着她顺带治愈伤势,劝道:“事已至此,姐姐这样是何必,还是说姐姐忘了要陪妹妹解闷这话了,要没忘,可要注意身子。”

“你们个个‘神性’璀璨,我不一样的。”荀钰面上还活着,实际死人一个,声音不复昔日柔媚,冷漠无情至极:“在子州讲过的,你也应该晓得,“追求情爱是另一条大道”。而今我大道断绝,其余的还有甚么好谈呢?由着我去吧。”

“姐……”

“此地是太上仙宫!”菩春规声音又传来,说道:“这不是你们说闺房私话的地方!既然不愿住太阴殿,那就去仙狱待着。”

话音一落,荀钰莫名被一股伟力擒住,瞬间消失原地;而姒姬正要出手,菩春规忽然出现在眼前,一把捏住她秀颈。

“十日后同我成亲。”

“期间你哪里都去不了,事后我好好教教你甚么是君臣纲常,夫唱妇随!”

“你胆敢生此贼心!”

早先不知他为何要难为姐妹二人,原是打着这样一个念头,万年前初见端倪,而今竟想强上!

……

仙狱。

周遭黯淡无光,无虚无实,是独立此方天地的死地,只有风灾中的赑风生于脚底足泉穴,时时灼烧鞭打着人的五脏六腑,要把人化做飞灰。

荀钰就被扔来这里,漂泊无所定,时时受着修行者避之不及的风灾折磨。可她已心死,双目竟连瞳孔也没得,活像个无情无欲,无悲无喜的死人,只有脸上泪痕还在,嘴里一便便念叨着:“贺郎……”

凄冷绝望,求死不能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