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元璋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些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
他的目光从跪伏在地的群臣身上扫过,最终落在马皇后身上。
那目光中,有无奈,有悲痛,更有深深的无力。
群臣们感受到皇帝目光中的复杂情绪,心中更加忐忑不安。
他们知道,皇帝此刻的沉默,比任何的雷霆震怒都更可怕。
马皇后深吸一口气,努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,她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陛下圣意已决,诸位卿家就不要再劝了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如今幽州战事吃紧,陛下心系战局,岂是贪图安逸之人?”
跪在地上的汤和等人,听到马皇后的话,这才如梦初醒。
他们这才明白,皇帝并非一意孤行,而是深谋远虑。
他们之前的劝谏,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,反而让皇帝更加为难。
想到这里,他们心中更加愧疚,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,不敢抬头。
马皇后看着众人,心中暗暗叹了口气。
她知道,这些大臣并非不忠,只是关心则乱。
如今幽州战事紧急,朝中更需要稳定。
她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担忧,语气也缓和了几分:“诸位卿家都是国之栋梁,如今大敌当前,更需齐心协力,顾好后方,待陛下凯旋而归,再论是非功过。”
听到马皇后的话,群臣们心中稍安,纷纷叩首称是:“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!” 御书房内紧张的氛围逐渐缓和,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肃穆和凝重。
马皇后看着眼前这些臣子,心中百感交集。
她明白,自己必须坚强起来,才能支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。
马皇后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朱标……
马皇后将目光转向太子朱标,眼神中带着期许和鼓励。
朱标默默地点了点头,他深知母后的用意,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。
他挺直身躯,清了清嗓子,用沉稳而洪亮的声音宣布:“退朝!”
这两个字,如同晨钟暮鼓,在奉天殿内回荡。
群臣们听到这两个字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纷纷起身,相互交换着眼神。
有些眼神中带着释然,有些带着担忧,还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。
但无论如何,他们都明白,这场关于皇帝亲征的争论,暂时告一段落了。
奉天殿内,原本紧张的氛围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。
官员们鱼贯而出,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,如同一下一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厚重的殿门缓缓关闭,将殿外的阳光和喧嚣隔绝在外,也隔绝了殿内复杂的情绪。
最后一个官员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,朱标这才迈步走到马皇后身边,轻声说道:“母后……”
马皇后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,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,伸手扶住朱标的手臂……
马皇后靠在朱标手上,手上传来的温度却丝毫温暖不了她此刻冰冷的心。
“标儿,你弟弟……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,我……” 她哽咽着,再也说不出话来,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。
朱标紧紧握住母后的手,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给她一丝安慰,可他能感受到那只手在颤抖,如同风中飘摇的落叶,脆弱得令人心疼。
殿内空旷寂静,只有马皇后的啜泣声回荡,一下一下,敲击在朱标的心上。
“娘,不会有事的,四弟吉人自有天相……”朱标安慰的话语显得无力,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。
幽州战事吃紧,鞑靼铁骑凶狠残暴,朱枫此去,凶多吉少。
“他若……他若回不来……我便是追到地府,也要听他叫我一声娘……”马皇后泣不成声,身子佝偻下去,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。
之前在朝堂之上,她强撑着精神,为朱元璋和朱枫做后盾。
在那些大臣们争论不休,质疑朱枫身份,质疑出兵幽州的必要性时,她必须保持皇后的威仪,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压抑在心底。
可如今,奉天殿内空无一人,只有她和标儿。
她再也无需伪装坚强,所有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。
二十七年,她盼了二十七年,终于盼回了这个儿子,可如今,他却身陷险境……
“娘……”朱标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,心中五味杂陈。
马皇后突然抓住朱标的手臂,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,“标儿,你……”
马皇后想到盼了二十七年才盼回的朱枫,如今身陷险境,心中绝望与担忧交织,令她几乎崩溃。
她抓着朱标的衣袖,指尖透过布料传来的温度,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。
殿内空旷,只有她的哭泣声在回荡,仿佛每一声都撕裂着朱标的灵魂。
“标儿,你……”马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她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望向朱标,“你必须去,无论如何,一定要把枫儿带回来!”
朱标的心猛地一震,手上的温暖仿佛被瞬间抽离,只留下一片冰冷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感受到胸腔内涌动的沉重压力,但知道此刻是不能退缩的。
他点了点头,坚定地回答:“娘,我一定会找到他,带他平安回来!”
马皇后轻轻松开手,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,但她的眼神依旧坚毅。
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朱标的脸庞,仿佛在给他最后的嘱托和力量。
突然,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,似乎想到了什么,她转身向内殿走去,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:
“标儿,等你回来,娘在这里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