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屋里，张起灵无视自己急促又剧烈跳动的心脏，打开了光环。

果然，‘花前月下’成就已经达成，‘携手并肩’的成就后面也显示着‘1\/20’的字样。

‘花前月下’和‘投怀送抱’的奖励都很鸡肋，分别是‘五点美貌值’和‘五点魅惑值’。

张起灵不平静的内心也在看到这鸡肋的奖励时平静了下来。

关闭光环，他喊宫人送来热水，简单洗漱后，躺到床上很快睡着。

*

第二天一大早，张起灵还算神清气爽去到校场。

相比之下，嬴政及他的子女们的精神就要差了很多，尤其是嬴政和昨晚被嬴政叫去的那六个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儿子们。

一个个哈欠连天，但是又不敢放肆打哈欠，看着别提多可怜了。

不过，也很好笑就是了。

嬴政虽然没有哈欠连天，但他眼底青黑一片，看着像是许久未睡的模样。

两人对视一眼，心里莫名都生出窘迫的情绪。

是以，两人都非常默契的，谁也没有说话，只颔首算是打招呼。

移开在嬴政身上的视线，张起灵一视同仁看向众人，他拍了拍手，开始下达指令，“列队。”

闻言，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众人当即照做。

列队完成，张起灵做出开始的动作指令，示意众人开始跑步。

今日没有人再作妖，所有人都埋头跑步。

唯有嬴政和胡亥，父子两人都时不时偷看张起灵。

嬴政因为年岁大，见惯了大场面，他的偷看很不明显，甚至可以说得上天衣无缝。

他总是在跑步路过张起灵前后时不经意间看张起灵一眼，并且会在张起灵察觉之前若无其事移开视线，并表现得若无其事。

与之相比，胡亥就明显很多。

胡亥也是时不时就偷看张起灵一眼，被张起灵发现后，他会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移开视线。

但是过不了一会，他又会继续偷看。

这执着的劲，好像不把张起灵看穿，他死都不会瞑目一样。

到后面，张起灵都烦了，也就懒得再管他，任由他打量。

还需要一说的是，几个还属于孩童的小朋友控制不好速度，总会下意识去追赶跑在前面的嬴政、扶苏他们。

为了避免几个小孩把自己跑晕过去，张起灵就慢跑陪在他们侧边，给他们控制速度。

单纯的跑步很枯燥，但是一旦投入，也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。

一个小时的晨跑就这么过去了。

咸阳宫里的效率很高，嬴政昨日才说要布置一间宫殿供张起灵为扶苏等人教学解惑，今日就已经布置好了。

是以，跑完步，缓过劲后，一群人轰轰烈烈又去了教室。

或许是因为他们昨晚旁听了张起灵惊世骇俗的发言，又或许是因为嬴政也在旁听，扶苏等人的提问都谨慎很多，几乎全部跟强国安邦有关。

阴嫚好几次想问跟张起灵个人相关的，但要么被扶苏等人未雨绸缪拦了下来，要么被几人打哈哈岔开了。

总之，因为扶苏兄弟几人的存在，阴嫚几乎没能和张起灵说过话。

为期一个半小时的教学解惑时间也很快结束。

宣布结束的瞬间，嬴政立刻驱散若干子女们，单独和张起灵两人一起去吃早饭。

两人都开始装傻，对昨晚的事闭口不谈，相处得倒也还算融洽。

吃完饭，张起灵去牢里看了看昨晚抓来的五人，嬴政则实在熬不住，回屋休息去了。

*

午时整，嬴政和张起灵、扶苏兄弟六人，以及文武百官在麒麟殿集聚。

嬴政依旧不吝啬他对张起灵的重视与优待。

在只有帝王才能坐的高台上，他命人在他的左侧边给张起灵重新安置了一套桌椅。

两人的距离不过两步，直线距离一米不到。

并且，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还光明正大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。

只要张起灵想，他随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，轻而易举取到嬴政的首级。

但他不会这么做，嬴政也赌张起灵不会这么做。

由嬴政开始简短的开场白，朝会正式开始。

嬴政话音落下，一时间鸦雀无声，连呼吸都低了很多。

嬴政再次催问，说没有人反对就实施了，冯去疾才站出来谏言此举的不妥之处。

有了丞相的带头，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。

纷纷发言。

嬴政和张起灵平静听着，偶尔，嬴政还会动笔记录。

而两边，同时负责记录的赵高和陈冬就没停过笔。

专心听取文武百官的反馈的同时，张起灵也主动出击，旁若无人的地直勾勾看向嬴政。

张起灵那么的明目张胆，嬴政自然能感受到。

刚开始，他还以为张起灵是要向他传达什么内容，但是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，嬴政也没法从张起灵的眼中读出有用的信息。

也不等嬴政读出信息，张起灵先移开了视线。

第一次，嬴政只当是自己想太多，没当回事。

但是很快，他又再一次察觉到张起灵赤裸裸的注视。

嬴政再一次想从张起灵眼中读出信息，但依旧是一无所谓，并且，大概十个数的时间，张起灵就会若无其事移开视线。

不等嬴政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，张起灵又会继续。

嬴政想无视张起灵，先专心处理政事，但是只是在脑袋里脑补一下张起灵暗自伤神的模样，嬴政又不忍心。

于是，嬴政在认真听取文武百官的发言的同时，还得分心回应张起灵不知是何用意的注视。

万幸，嬴政也没有着急在这场廷议中立刻得出个结果，并且，他还让赵高和陈冬一字不落做了会议记录。

也就是说，就算他偶尔因为回应张起灵而分神，也不会影响正事。

这也是他无视理智，大庭广众之下回应张起灵不明所以的注视的底气。

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，张起灵不再看他。

确定没有人要再发言，嬴政留下一句“既如此，十日后再议”，就放众人离开了。

*

散会后，嬴政带着张起灵去到他的书房。

驱退赵高等若干仆从，嬴政和张起灵两人独处。

本来，嬴政是想立刻询问张起灵在朝会时频频看他的原因的，但是张起灵老是在他开口前躲闪逃避。

不由得，嬴政想到了之前的“手冷”和“抱我”。

越想嬴政心中越惊，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了——张起灵爱慕他，爱慕到了极点。

而张起灵对他的冷漠疏离，好像只是张起灵因为害羞、因为害怕而爱不得而建起的自我保护盾。

张起灵还在仔细看案桌上的两份朝会文武百官发言记录，嬴政已经侧头看向张起灵。

他就那么面色凝重看着张起灵，一时失态。

这么明显，张起灵怎么也没法再无视嬴政直白的注视。

他越发的心虚，莫名想要向嬴政坦白一切，再郑重道歉。

但是他没法坦白，嬴政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。

这样的被戏弄、利用，别说嬴政，就是张起灵也受不了。

但是张起灵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办法，他需要完成任务，以此换得小圆球背后之人的帮助。

纠结许久，张起灵也偏过头看向嬴政。

他本想转移话题，但近距离看着嬴政的脸，尤其是他那锐利明亮又不失温柔宠溺的双眸，张起灵的心脏又开始失控。

同时，愧疚的情绪在他心中快速扩散蔓延。

张起灵本能不想弄清楚原因，心中也莫名烦躁。

他在心中深呼吸，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
终于，他整理好情绪，正要开口，嬴政先好笑说：“起灵，你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，但是莫名的，朕并不讨厌，并且为此感到莫名的开心和愉悦。”

滋……

一瞬间，张起灵感觉自己仿佛被电流从头顶注入，穿过心脏，最后蔓延至全身，他整个人都是一怔。

张起灵欲言又止，本能想起身离开。

但想到此时的处境，想到他已经箭在弦上，他还是按下了内心深处想要跟嬴政坦白、想要放弃借助小圆球的力量的冲动。

不等他装作若无其事转移话题，嬴政轻咳一声，清了清嗓子。

“他们的谏言，朕都还没来得及完整看完。起灵你先坐会儿，让朕先仔细看一遍，稍后你我再做详细的讨论。”

他说着，重新看向面前的记录。

他仍笑着，但他威严硬朗的脸上更多的是凝重与烦躁。

张起灵静静坐在他身旁，非常沉默。

看了好一会儿，嬴政叹了口气，声音颇为低沉，“起灵啊，‘令黔首自实田’一事，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施行啊。”

张起灵看着嬴政的侧脸，没有着急说话，他知道嬴政还有后文。

嬴政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全是反对字眼的记录，半晌，重重叹了口气。

但是同时，他也下定了决心。

他偏头看向张起灵，赌气一般笑着说：“他们可以否定朕的决策，朕也可以不用他们。偌大的大秦，有的是人才！”

这里的“他们”，自然是指纷纷反对“令黔首自实田”的文武百官们。

张起灵点点头，肯定道：“嗯。”

嬴政一愣，顿了顿，他才又笑问：“起灵不问问朕具体要怎么做？”

张起灵摇了摇头，看向嬴政的眼神非常肯定。

即是肯定嬴政刚刚产生的新策略，也是在肯定嬴政的能力。

他知道嬴政是想从头开始，提拔培养出一批新人，然后让这些人去替他完成“强民固秦”的策略。

这依旧是没有太多先例可以参考的一项决策，但是嬴政总是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。

一时间，嬴政在张起灵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。

但是同时，张起灵的内心越发煎熬。

再说嬴政，看到张起灵满脸的信任，嬴政忐忑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，对未知的未来有多了几分自信。

他转头看向张起灵，露出了轻松惬意的笑容。

四目相对，暧昧奇异又陌生的情绪分别在两人心中发酵扩散。

正当张起灵想移开视线、嬴政想再次提及询问昨晚和刚刚的事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，然后是赵高谦卑提醒的声音。

“陛下，张公子，快到未时了。”

未时，即下午一点到三点。

嬴政的午练就安排在下午一点到两点这个时间段。

听到赵高的声音，张起灵如梦初醒、如释重负，他冷漠且利落地起身。

“换衣服，校场见。”他毫无感情说罢，先一步起身大步离开。

嬴政原本想趁着氛围到了，和张起灵好好聊一聊。

这么被打断，嬴政感觉有些惋惜，但他并不生气。

来日方长。

他也迅速起身，大步去追疾步离开的张起灵。

他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张起灵，“起灵，朕先前命人给你做的几套衣物做好了，都送到了朕的偏殿。”

闻言，张起灵脚步一顿，但是很快，他回过头看向嬴政，“知道了。”

他现在不想和嬴政独处，不想和嬴政说话。

但想到了种种，他还是停了下来。

嬴政人高腿长，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。

默契的，两人没有说话，而是并肩往嬴政居住的宫殿走去。

赵高一行人仆从则降低存在感跟在两人身后。

走在宽阔庄严的长廊中，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。

走出去十来步，嬴政还是忍不住了。

他颇为不自在的，用张起灵教给他的普通话柔声问：“起灵，今日，你的手冷吗？”

张起灵一愣，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。

不等他做出反应，就听嬴政非常坦荡又说，“朕有些冷。”

话音刚落，张起灵的手被嬴政牵住。

张起灵本能想要挣脱，但是想到需要完成的恋爱成就，他终究是理智战胜感性，没有甩开嬴政的手。

感觉到张起灵的愣住僵硬，但是没等到张起灵的挣脱，嬴政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。

感情这个东西，向来飘渺。

很多事，嬴政还没想清楚，但是此时此刻，他只知道，他想要留住张起灵。

张起灵的陪伴、理解还有支持，这些，都是嬴政无法拒绝的。

而张起灵的失落、沮丧还有难过，这些，也都是嬴政不想看到的。